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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言短篇散文精选

时间:2012-09-28 18:04 散文 莫言中短篇小说散文选
作为一名讲故事的人,莫言在这样一个隆重的场合下接连讲了好几个故事。这些故事串联到一起就是一个道德讽喻。他以一个小说家的方式而不是一名思想家的方式,巧妙地把话题紧紧地拴在了故事上。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莫言短篇散文精选,欢迎阅读!

  莫言短篇散文精选一
  文学与牛
  荣获了《小说月报》奖,十分高兴,但听说要写“得奖感言”,又十分犯愁。
  真是得奖不易感言更不易;不易也要写,为了这个我盼望许久的奖。
  记得当年汪曾祺先生到我们班上来讲课,开首就在黑板上写上了六个大字“卑之无甚高论”,
  这句话出自何典我忘了,汪先生当时是说过的,但话的意思还明白。
  谈到文学,连汪先生这样的大家都说没有高论,如我这般蠢货,只怕连低论也不敢有。
  不敢有也得有,因为我的《牛》得了奖,因为我很看重这个奖。
  俗话说吃水不忘打井人,得了奖不能忘了我放过的和我追过的那些牛。
  一谈牛,就难免谈到所谓的“童年记忆”,一谈到“童年记忆”就难免遭人耻笑,但无论多么聪明的人,只要一耻笑我,就跟对牛弹琴差不多,
  因为他们的话都是文学理论,而文学理论我根本就听不懂,不是装糊涂,的确是不懂,有好几次我想冒充一下阳春白雪,不懂装懂一下,结果弄巧成拙,让人摸到了我的底细,就像让贵州的小老虎摸到了驴子的底细一样。
  我童年时期,正逢“文革”,大人垂头丧气,小孩子欢天喜地。
  我们那时的一个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吃过晚饭后到旷野里去追牛。
  当然是月亮天最好。
  大人们点着马灯在大队部里闹革命,四类分子趁着月光给生产队里干活,我们趁着月光在田野里追牛。
  那时候,就像我在《牛》里写的那样,牛是大家畜,是生产资料,偷杀一头牛是要判刑的,但生产队里根本没有饲草,革命时期,明年的生产谁还去想?
  就把那些牛从饲养室里轰出去,让它们去打野食,能活的就活,活不下去就死,死了就上报公社,公社下来验尸后,证明是自然死亡,然后,就剥皮卖肉,全村皆欢。
  当然最欢的还是那些正在掌权的红卫兵头头,这些杂种,比正在挨着批斗的支部书记、大队长还要坏,死牛身上最好的肉都让他们吃了。
  现在想想,这也是应该的,当官如果没有好处,谁还去当?我们一帮孩子,吃罢晚饭,等到月光上来,就跑到田野里,追赶那些瘦得皮包骨头的牛。
  “文革”期间,地里不但不长庄稼,连草也长得很少,牛在光秃秃的田野里,吃不饱,学会了挖草根啃树皮,还学会了用蹄子敲开冰河饮水。
  我们在月光照耀下开始追牛,起初我们不如牛跑得快,但渐渐地牛就不如我们跑得快了。
  我们每人扯住一条牛尾巴,身体后仰着,让牛带着跑,举头望着明月,犹如腾云驾雾,有点飘飘如仙的感觉。
  那些老弱病残的牛,很快就被我们给折腾死了,剩下的那些牛,基本上成了野牛,见了人就双眼发红,鼻孔张开,脑袋低垂,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。
  对这样的牛,我们不敢再追了。
  后来又出了一个谣言,说是有几个刚死了的人的坟墓让这些野牛给扒开了,尸体自然也让这些野兽给吃了。
  牛野到吃死人的程度,离吃活人也就不远了。
  因此我们的追牛运动就结束了。
  这个时期,中国基本上没有文学。
  “文革”结束后不久,人民公社就散了伙,先是联产计酬,紧接着就是分田单干,家家户户都养起牛来,牛的身价猛地贵了起来。
  人民公社时期说起来很重要实际上根本不当东西的牛,重新成了农民的命根子。
  这个时期,正是中国的新时期文学的黄金时代。
  90年代以来,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,农民对种地失去了热情,年轻力壮的人,大都跑出去打工挣钱,村子里的土地,多被大户承包,
  再加上小型农业机械的普及,林果的增加和粮田的减少,牛作为主要的生产资料逐渐成为历史。
  现在农民养牛的目的,基本上是养肥了卖肉,社会的商品化,改变了牛的历史地位,农民与牛的感情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。
  过去,人们常常诅咒那些杀牛的人,说他们死后不得好报,现在,杀牛跟杀猪一样,成了司空见惯之事。
  这个时期,我们的文学也失去了它的神圣和尊严,文学创作,也正在变成一种商品生产。
  我马马虎虎地感到,几十年来,牛的遭遇与文学的遭遇很是相似,农民的养牛史,活像一部当代文学史。
  我估计会有很多人反对我的“研究成果”,太下里巴人了嘛!我也想阳春白雪,但学不会,只能是什么人说什么话。
  最后,我想说,搞文学的同志们,不要悲观,更不要绝望,科学无论如何发达,农民无论怎样变化,为了耕田而被饲养的牛还是会存在的,因此纯粹的文学还是会存在的。
  我想《小说月报》之所以奖励我,并不是因为我的这篇小说写得有多么好,他们奖励的是我这种为了耕田才养牛的精神。
  莫言短篇散文精选二
  老母亲
  昨,母亲又提回老屋之事。
  苦劝良久不纳,反悻然曰;终日似囚笼一般,又无人家常,还不如老屋人多言欢,必要回去的!
  我无言。
  本意接老母前来将养,然为生计故,成日奔忙,鲜有闲暇与母亲叙谈。
  想母亲年老体弱,儿女虽众,却无厮守,不禁凄然。
  母少失怙恃,又两舅甚幼,尤二舅时正学步,其间艰难,非身受不能知其万一,而母亲当时仅十四岁。
  每每念及此段人生噩梦,母必心酸流泪言;真不知如何挨过来的。
  母亲嫁过来后,育我兄姊七人,其间二舅支边去了漠北,并落地生根。
  许是对生养地之伤绝,至今也不肯回一望。
  此乃老母不世之恒伤。
  她时常悔叹当初不能强留下他来,而今年稀,恐今生无矣!
  早前家尚殷实,父外求学,面面具是母亲操劳。
  由此及少年之蹉跎,令母亲性格强韧,言辞常呈咄人之势,今虽年老亦不改分毫。
  文革将末,父因对时之教育窘况心忧而多言,致蒙冤入狱,几死于狱中。
  时大姊尚不立事,长兄仍幼,母亲又历人生之极寒。
  其间母亲四处奔求,庆父履历尚且清白,更逢国之拨乱反正机缘下,得以重回讲堂。
  自此从教在外,家事不能稍顾,所以一生中父对母亲唯唯诺诺,凡事不与之辩,是念母亲难时一力周全之恩。
  前些年父去世,仅母一人独住老屋。
  虽与四兄近邻,然四嫂性乖张,极难相处,常有争吵,总使人心忧。
  余常对母亲说;您这般年纪了,何苦与后辈争个赢头,净些个无痒痛事,放他一放又何妨?而随之来就是狂风暴雨,如情景再现般;“养你们这帮崽子容易吗,没良心,我吃过的苦你们一火车能拉走吗?我这脾气,入土方休”。
  似此只好赔笑说;您的都对,知您不易,但嫂子们不是您生养,不要太计较才好。
  然后母亲就是抽泣、数落。
  今午,方抵老屋,看苍老景象,心茫然。
  叹母亲一生多舛,临老又孤单在老屋,为人子不能常在,一股哀伤如冰霭般将我吞噬。
  瞬间,我竟对生命有了恐惧:“生存延续的意义是什么,生养我而我不能反哺,是独我之悲哀还是生命注定孤独”?
  临了对母亲说;您性情必要淡些,勿使我等于担心中过活,若想去谁家过,我们会妥当安排。
  母亲以稍不耐的口气说;“且去忙吧,我在家很是好”。
  说完忙与邻人家常去了。
  回望渐远的老屋,泪水蒙了双眼,于心中默念;母亲请务必保重,儿有心却无力周全,愧为人子!
  莫言短篇散文精选三
  如果你也听说
  闷热的天因为一场突然的雨变的凉爽,长袖又重新代替了短袖。
  心茫然的像吹来的带丝丝凉意的风,我回首望走过的路,惨淡微笑,愁思游走。
  孤独高傲一路走过,心酸悲痛一人沉默,纠结郁闷难以忍受,放纵释怀还要顾忌那么多,天阴沉,我阴沉。
  欢笑喜悦如今总挂脸上,突发事件总是坦然面对,困难后果深藏心底,预计预计,还能承受就足以。
  我想荒废半生的年华在这里虚度,我想放肆大笑在这个安静的领域,我想不计后果的去放纵一次,就算是最后哭得死去活来。
  揪心的时候总是很难受,揪心的时候总是很郁闷,揪心的时候就想放下一切,揪心的时候,却又那么的想大哭一场。
  哭,眼泪总是因为某些事变得不值钱,我的心疼我的折磨只有眼泪知道;
  笑,不能说明一切,快乐也好悲伤也好,你又能知道多少,隐藏的越深伤的越深,就这样慢慢的折磨着自己。
  大雨倾盆的时候,我在笑,雨滴缓落的时候我也在笑,卓依然,笑轻狂,好想把酒言欢,诉说心中之事。
  风清扬,我独唱,笑满盈,愁独享,子不懂,勿想教,吾人生,吾足走遍天下路。